我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
好像我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头好痛,好沉重。
我在哪?家里吗,可是家里的床没这么冷。
在极度的安静和缓慢的呼吸中,我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富有节律的心跳,让我好像逐渐从深海中逃离,我的脑袋清醒了些,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这里不是我家!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原来并非是在黑暗之中,只是我醒来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闭着眼睛的。
我有些惊恐地发现,我现在处于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
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打量着四周。
我身下是一张白色的床,有点像医院的样式。
一根不算明亮的白炽灯管用两根绳子随意的吊在天花板上,电线从墙体中探出来裸露着接在灯管上。
周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那些仪器闪烁着红光,显然正处在运转模式。
而那些仪器上连接着几根细长的金属管,而这些冰冷又极其骇人的管子正插在我身上。
我感觉身上的某些东西好像正在被抽去,也许只是部分血液,也许是我对于未知的恐惧。
应该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搜寻着之前的记忆。
我叫应运,今年十八岁,是的,我妈妈希望我是家族中应运而生的天之骄子,重现家族荣光,因此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所谓的荣光,也不过是好好读书。
给一个平凡的家庭增添更多些突破阶级壁障的几率罢了。
我爸爸是一名勤勤恳恳的工人,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人工智能几乎已经完全取代了人力岗位,因此他不出意外地下岗了。
我妈妈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常常对世界抱有浪漫的幻想。
在她的认知里,地球也许是宇宙中最特殊的星球,因为她总认为,除了地球,再没有哪个地方能够孕育出人类这样伟大的生物。
她认为的伟大,其实是那些旧时代的书。
她从没有亲眼见过,但她始终相信圣地亚哥以人类躯体与大海搏斗的勇气也始终相信简爱追寻爱情跨越世俗的浪漫。
因此她常常告诉我,生而为人,一定要有原则,要有爱。
尽管她自己,也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语文老师。
而我也还算不负所望,在我妈妈的教育下,学习成绩优异,被一所好大学录取。
而我本来应该是躺在家中温暖的床上,等待着全新的校园生活的到来。
想到这里,我的头又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感,我意识到这是某种麻醉剂的后遗症。
在家里怎么会被麻醉?我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忍住疼痛,又慢慢回忆着。
我想起来了,那是2049年七月份的一天。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我正在家里玩虚拟游戏,突然游戏世界发生了崩塌,系统滴滴的警告声像洪水般挤进耳朵。
我不明所以的摘下虚拟头盔,突然,一阵轰隆声从外面传来。
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大楼坍塌的声音。
我没在意,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故,于是打开电脑准备玩电脑游戏。
这里的电脑并不是旧时代那种实体电脑,而是投影在空中的虚像,操控方式也大为不同,人眼锁定和脑电波指令替代了键鼠。
让我没想到的是,早已经遍布全球,世界共用的超级互联网居然断了。
一股不安的感觉从脚底猛地窜上来,我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一定发生了变化。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我的父母打电话。
人工智能先是为我拨通了母亲的通讯系统。
“滴,滴,滴。”缓慢而显得沉重的电子声在我的房间里响起,我坐在椅子上,有些急躁地等待着。
“轰隆!”又是一阵巨大的响声从外面传来。
我忧心忡忡地站起来,拉开窗帘向外面看去。
远处的一座大厦正在缓缓倾倒,遮天蔽日的灰尘自地面腾起,笼罩在城市上空。
我循着灰尘的轨迹向更高处望去。
一艘漆黑的巨型飞舰正悬停在那里,飞舰之大已经远远超过我见过的所有建筑。
像是一座大山,冷漠地睥睨着这座城市。
我拉上窗帘,恐惧感疯狂地刺激着我的大脑,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死亡。
真切的恐惧让我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异星人与地球开战,我愿意归降。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羞愧,因为在妈妈的指引下我已经读过了无数遍《老人与海》。
妈妈的通讯系统没有失联,也没有接通,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样,但系统没有失联说明她应该还没有处于险境。
我抓紧时间联系父亲。
在焦急地等待之后,电话出乎我意料地接通了。
“爸,你现在在哪里!你没事吧!”我大声地说道。
“小运,我没事,你先听我说,你现在立刻收拾好食物和水,带上家里值钱的物件往北方走,越快越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几乎快要崩溃了,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听爸爸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爸爸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我继续喊着:“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往(沙沙……)北走(沙沙……)妈(沙沙……)担心(沙沙……)安全(沙沙……)跑!”
“妈妈在哪里!”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可惜信号与分贝的大小无关。
“滴滴滴……”通讯断了。
我尝试重新打过去,但再也打不通了。
随着通讯的阻断,我产生了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无助与迷茫像是附骨之疽缠绕在我的脑海里。
我应该怎么办,好像没得选择。
我收拾好家里的财物,带上了一些生活用品,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全家福,犹豫了一下,将照片取下来揣在了怀里。
父亲说让我往北走,可是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就是北方父亲和南方儿子的代沟。
幸好,我被抓住了,不用自己考虑方向了。
是的,我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抓住了,我刚刚从家里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一群全副武装的人,能在城市里全副武装的,只有联邦的军队。
说一下,这个地球已经没有国家之分,采用全球联邦制,分地区管理。
至于为什么说他们莫名其妙,因为我根本不明白自己被抓的理由。
其中一名女兵往我的脖子上扎了一针,然后我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醒来,就在这个满是仪器的房间里了。
我的回忆到此结束。
几个疑问在我的脑海里开始回荡。
一、城市上空的飞舰是什么,为什么全球网络会被破坏,地球发生了什么变化。
二、我的父亲是否向我隐瞒了什么,从第一次轰隆声响起到我拨通电话,前后不过三分钟。但他好像早就知道些什么,第一时间让我往北跑,好像他知道往北是正确的路。
三、北方到底有什么。
四、我的母亲在哪里。
最后一个问题:
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