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拉格纳此时哪都没去，一门心思钻进了物资仓库里。守备的关隘要塞和交通要道依照先王的法令设立了保证军队吃穿用度的仓库，里面储藏有一定基数的被服、弹药、饮食、枪支和消毒用的蒸馏酒。

　　炮兵学院与后勤有关的教学内容只涉及到各种类火炮和弹药的运输，更进一步的内容只在军官进修时教学。现在达尔斯顿旅没那个功夫给他举荐进进修的课程里，更何况没有比实际环境更好了解这项事务的地方。

　　现任首相索罗斯兰·克里特的先祖吉勒斯·克里特在担任达丽雅女王的宫相时曾说过：“纵观整片大陆的历史，由物资匮乏和军纪混乱而被消灭的军队，要比被敌人打败的军队多得多。而我曾亲眼看见过，所有在我当政时期创办的事业，是如何由于这一原因而归于消灭的。”（注1）

　　通常来讲，边境要塞应当储备一年左右的给养。但是实际执行下来，能保证六个月的储备就算完成任务。毕竟能长期存放的熏肉和熏鱼都是难吃的同义词，士兵们更愿意把海棠领熏鱼削尖了当匕首使，也不乐意把它煮软了塞进肚子里。长期食用这类型的食物容易导致士气低迷。

　　过往玫瑰的征战重点在于对外征伐——不论是干涉百合王室内战还是和南部森林的精灵城邦作战。这导致王国政府只愿意出钱维持王国陆军，而地方防卫和治安则统统交给了地方领的戍卫军队。王国陆军行军时往往只携带不到一个月的粮草，帐篷和营地被全部丢出去了；军官会在就近征用房屋以供居住。那些给他们解决第二个月乃至第三个月的问题的自然是地方的戍卫部队。1

　　戍卫部队的质量自然参差不齐。议会和领主有钱也肯花钱的往往比王国陆军的装备更好；没钱也不肯花钱的基本等于发枪的民兵。

　　这些东西小拉格纳早已经烂熟于心。没有一次战史战例的教学会忽略掉后勤保障的重要性。一位炮兵学院的退役将军甚至咆哮道：“战术？战法？如果谁能让我的军队人人吃得像子爵先生们一样好，我有信心指挥五万头猪取得胜利。”

　　刚进军队的参谋在问东问西的权力上是最大的：年轻意味着军队指挥官有意提点后进；参谋意味着这人以后有不小可能性领导军队。至少对于玫瑰王国陆军来说是这样。

　　一条面包要五个权杖，一条熏鱼则要十二个权杖，尽管小拉格那认为这两样玩意更应该出现在工兵的手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控制成本的前提下，这是最容易解决的长期储存食物的方案。有些仓库会储藏风干羊肉，那个一整条腿就要四个银皇冠。

　　临时就地征收补给则依照当地情况而定。几个著名的农业地区，每1000人口大约能提供3000日份的口粮和600日份葡萄酒而不至于引起当地人不满，但当地磨坊的限制往往使其无法达到这个指标。而在国境外征收购买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小拉格纳恍惚之间意识到了什么。北境的氏族并不会修筑储藏粮食的仓库，寒冷的北境也很难种植大量的粮食作物。和平年代下，北境几个“没有战士之心”的氏族往往会充当粮食和皮草贸易的中介，然后高价卖给那几个以勇猛善战闻名的氏族。可这些粮食很难有能剩余的充作军粮，因此氏族解决补给基本靠例行公事抢劫解决。

　　现在战争爆发已经第十天了。森林的动物和鸟都跑干净了，能有什么吃的呢？山脉以北的农田早就收割了，粮食在备战期间就征收做了军粮，除了留作种子的什么都没剩下。

　　种子粮能供北佬吃几天呢？第二个氏族也已经到位了，水骷髅最多能带十天的粮食，而以北境的道路状况，马车的脱节往往相当严重，这意味着如果氏族兵不能在运动中取得补给，在押运马车穿过森林之前得饿很久的肚子。

　　现今只有一个地方有粮食和草料。

　　小拉格纳顾不上关掉仓库的大门，把事情嘱托给看守仓库的卫兵就向着参谋室跑去。正巧他碰上了来找他的丹尼斯。

　　“你怎么不在参谋室里？”丹尼斯略有些诧异。

　　“老参谋们让我熟悉熟悉后勤。”

　　“将军阁下找你。”

　　“是！”

　　乔瓦尼的门很快就被敲响了。

　　“请进。”乔瓦尼抬了抬眼镜，借着枕边的烛台翻看着报告和电报，“是你啊，拉格纳子爵。你对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怎么看？”

　　“哪一方面的，阁下？”

　　“想说什么说什么。海棠领的部队不比王国陆军，空有些精良装备，没有多少正经从学院里毕业的学生。你的意见相当有参考价值。”

　　“北境氏族应战仓促，但仍然体现了不少特点。几乎北境氏族所有人都擅长挖掘堑壕和修筑工事，短柄斧和炸药罐能有效应对堑壕内的战斗。配合元老院训练后装备各式火枪的氏族兵，正常情况下的野战具有不错的战斗力。”小拉格纳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各色材料，“今天上午一队斥候出城检查被烧毁的工程营地和居住的帐篷，认为北境并没有在军营中设立临时仓库存储大量粮草的习惯，那么在新一批粮草送到之前，北境氏族必然会寻机发动一次较大的攻势，然后在精灵的帮助下撤回森林以北。”

　　“他们的攻城能力呢？”

　　“北境兵缺乏炮兵等攻城手段，唯一的办法便是快速登上城墙和突破城门，以控制炮台上和要塞外的火炮阵位。如果我军陷入近战，则大量配备投掷弹和短柄斧的氏族兵有优势。特别是氏族巫师的战鼓能维持五分钟左右的狂热状态，足够氏族渡过最危险的攀登云梯的阶段。”

　　“你想打要塞内那些储备粮草的主意。”乔瓦尼拿出了小拉格纳手里最底层的一份统计表，“你想用这些粮草来钓鱼上钩，让沙伯泰彻底坐不住，是吗？”

　　小拉格纳鼓足了勇气：“是的，阁下。”

　　“很好。有想法。这样吧，我会安排人手去组织起几队斥候侦查。骑马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吧，能照顾到自己安危的情况下，你就跟着一队去。最好在你心中对北境氏族的情况有直观感受。”

　　注1：这是路易十三的首相阿尔芒-让·德·黎塞留主教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