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到晚上十点左右结束,宾客们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皇宫,窗外下起了悉悉簌簌的细雨。
宴会之后是一场家庭聚会。主人和客人都换了便服,在内廷的餐厅吃宵夜。一起参加这场家庭聚会的有辛伯尔家的孩子们,菲利普亲王,乔安娜公主一家和米娅,还有远方而来的伊莎贝拉公主一家和格温德林公主。
北方王国没有那么多规矩,即使是皇室的家庭聚会也十分随便,宵夜的场合更加随便,菲利普亲王身体不好,在椅子上坐着。其他人站着或者坐在桌边,一家人围着桌子直接用手抓东西吃,气氛轻松而随意。
宴会之前我去了工坊,除了一杯根汁甜酒之外什么都没吃,现在也顾不上仪态了,赶紧吃喝。两位王子也一样,比我吃得更狼吞虎咽。
这是我头一次见伊莎贝拉公主,她有着深褐色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身材高挑,体型保持的非常好。她的性格比妹妹更稳重一些,但依旧很活泼外向,所以我们很快就相互熟悉了。
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是帕卓那伯爵,是个典型的蒙特雷西亚人——方脸,鹰钩鼻,深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他们的两个孩子分别是姐姐萝莎娜和弟弟卢比奥。姐姐更像爸爸,有着深色的头发和眸子,眼角还有一颗美人痣,和茉莉年纪相当,虽然不如茉莉漂亮 ,但看起来更加刚强、奔放。弟弟有着浅褐色的头发,消瘦的脸颊和忧郁的绿色眼眸,看起来十五、六岁,举止十分稳重。
“今年真是可惜,没有几个适合孩子们的对象。错过了就很难找了。我自己也是因为生病错过了两次联姻的晚宴,到如今都是独身一人。”菲利普亲王笑着开起了玩笑。
“王兄现在不是快活的很吗?我听说全城的姑娘都曾和你共进晚餐。”伊莎贝拉公主微笑着说。不用问,这种八卦肯定是格温德林公主告诉她的。菲利普亲王瞥了一眼格温德林,格温德林赶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还有客人带着婴儿来相亲的,这种事常见吗?”我问。
“每次联姻的宴会总有那么几个小娃娃,但是像今晚这样的小婴儿确实还是头一次。”菲利普亲王说。
“太可怕了!”卡洛斯说。
“我看到年轻的赛莉娅和几个来宾聊的都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哪位公子夺走了你的芳心呀??”伊莎贝拉公主问。
“没有。硬要说的话……埃尔比奥将军给我的印象还不错。”我耸耸肩,往嘴里塞了一块硬面包片。
“埃尔比奥?殿下竟然喜欢他呀?”萝莎娜悠闲地往嘴里抛了一个蓝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据说他曾经带着十五个人闯进黑山找到了一个通往魔窟的入口,打算带十五个人挑战地下城来着。”
“是吗?”我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他成功了吗?地下城是什么样的?”费米问。托宾和两位王子也很有兴趣。
“他没去成,他的人把他拖回去了。去那种地方根本就是送死。”萝莎娜说。
男孩们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千万不要仰慕埃尔比奥这种人。他因为勇敢而傲慢,因为傲慢而轻率。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命丢掉。”萝莎娜说,“公主殿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卢比奥呢,他身手高强、细心、稳重、勇敢但充满谋略。”
“萝莎娜,你在说什么啊,赛莉娅是我的表妹呀!”卢比奥给了萝莎娜一个白眼。
“没事的!赛莉娅是洛加.辛伯尔和平民的孩子,和你的家族没有血缘关系。”格温德林说。
斐索托和萝拉不约而同地瞪了格温德林一眼,格温德林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十分不妥,乖乖闭上了嘴。
“卢比奥是怎么看我的呢?”我倒是没生气,又炫了一块面包。
“很抱歉,我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卢比奥摇了摇头,“但殿下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优雅、安静,未来也一定很温柔体贴的淑女吧!”
“噗……”费米忍不住笑了出来。托宾踢了他一脚。
“哎?怎么了?为什么笑?”萝莎娜敏锐地注意到了八卦,急忙问。
“优雅、安静和温柔怎么都和赛莉不沾边吧?”费米忍着笑说。
“赛莉在我印象里可一直都是乖巧的孩子啊。一直以来都很懂事。”乔安娜公主说。
“赛莉确实有她独特的勇敢,她的勇敢让她在在学术研究上有着无限的想象力。”埃米尼奥说。
“她超级勇敢的!她在五岁的时候就烧了铎特的大圣殿,一般人可做不来。”费米笑着问我。
“那还不是为了救米娅!你和茉莉当时也在啊!你们也是共犯!”
“我不算啊,那都是茉莉的主意,我是被她拉去的。”费米争辩道。
客人们都望向了茉莉。茉莉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僵硬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茉莉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萝拉问。
茉莉没反应。
“大概是和朱利奥分手了。”费米在托宾耳边说。连一贯正直稳重的托宾都忍不住笑了。
茉莉一言不发,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很难说出口,内心之中在天人交战。
“是因为朱利奥……”我不忍心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就主动说。
“他们真的分手了吗?可是今天宴会上他们看起来还很开心。”费米问。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朱利奥可能失踪了。我在宴会上看到茉莉一个人,本来想找她聊聊天的,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在威胁她。那个人说……要茉莉配合他们拿回利维亚。”
人们发出一声惊呼。斐索托和菲利普则紧皱着眉毛。茉莉惭愧地低下了头。餐厅陷入了沉默。
“斐索托。这里没有外人,告诉他们吧。”菲利普说。
“好吧……”斐索托叹了一口气说,“大家都知道,自从马可.莱诺遇刺之后,一直是里昂.辛伯尔代理利维亚的事务。边境战争所需的铁矿石也大都来自利维亚。但自今年轮到辛伯尔家族守卫边境,没有了里昂.辛伯尔坐镇,利维亚的形势急转直下,很不乐观。当地的复国主义力量越来越大,我们建立的秩序就在崩溃的边缘。”
“利维亚不都是些山沟吗?就算有叛乱也不会乱到哪里去吧?”萝莎娜说。
“情况比你想象得复杂。首先,利维亚皇室是因为迫害圣言会而被定罪的,马可一家遇刺之后,利维亚皇室血脉断绝,这就让很多人打起了利维亚的歪主意,包括南方两国,它们各占领着利维亚的三个郡,但还没有满足。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搅动利维亚局势的究竟是哪一方。”菲利普咳嗽着说。
菲利普亲王的话让米娅回忆起了圣言会痛苦的往事,她难过地低下了头。
“目前唯一能够维持利维亚治安的就是圣女军,一些退位的圣言侍者也回到了利维亚,加入了圣女军,因此茉莉的角色很重要,毕竟她是未来的圣女军军团长。”斐索托用责备的目光盯着茉莉说,“茉莉去年就应该去利维亚执行任务的,如果及时稳住形势,如今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可是现在怎么办,既然有人已经威胁茉莉了。”托宾问。
“还不算太迟,如果能及时摸清对方的底细,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对付。”斐索托说,“但这都要在茉莉能够振作起来去利维亚上任的条件下。”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任性的……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稳住利维亚。”茉莉找回了之前丢了的魂,诚恳地道歉说,“只是……只是……我需要帮手,尤其需要建议。”
“反正暑假也快到了,我们也一起去吧,怎么样,托宾?让威胁辛伯尔的混蛋们尝尝教训。”费米说。
“好!”托宾干脆地回答说。
“我也要去!”萝莎娜说。
“萝莎娜!这是维伦西亚的国务,你凑什么热闹?”伊莎贝拉公主不悦地说。
“北方三国难道不是一直都互相帮助的吗?再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自己的实力了。”萝莎娜说。
“萝莎娜,如果你想要试试自己的实力,就给我去边境伯爵的军营,从普通士兵当起,不要给人家添乱。况且,你根本就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比卢比奥差远了。”帕卓那伯爵严厉地批评道。
“那就让卢比奥和我一起去!”萝莎娜任性地说,“我就是看不惯那些鬼鬼祟祟南方猪猡,埃尔西利亚的和平和安宁离不开北方王国的坚守,是我们用血肉换来的,凭什么让那些南方佬占了我们的便宜。再说,利维亚的矿产也不光供给维伦西亚,难道要让我们高价从那些南方佬手里买不成?”
萝莎娜的话很有感染力,北方王国一直守护北境,常年的征战让三个国家的人民都过着清贫拮据的生活,而南方王国却渐渐地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还常常嘲讽北方王国的贵族野蛮、粗俗。所以不论什么事,只要扯到了南北矛盾,立刻就会点燃北境人的怒火。
“你们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姐姐的。”卢比奥说。
伊莎贝拉公主和他的丈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只能由她任性了。
“我倒是不反对,多一个人手都是好的。但是你们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遇事不要轻举妄动。”斐索托说。
决定了之后,大家又轮流安慰了茉莉,各自回了房间。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趁没人注意,偷偷地来到陛下房间。门卫看到我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就寝了,你这是……”
“有件小事要和父王商量一下,拜托了!”
卫兵也只能老老实实通报。
门打开了,斐索托还穿着常服站在门口。
“咦?陛下怎么亲自开门啊?”我小声问。
“我就预感你今晚会来,所以我们根本没有睡。进来吧。”斐索托把我让进屋,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走廊,才把门关上。
萝拉看起来也很担心,她坐在床边的小桌旁,望着窗上的雨滴出神。
“我猜,你也想去利维亚吧?不然何必这么晚来找我们。”斐索托坐在床边问。
“陛下放心茉莉他们吗?”我说,“辛伯尔家的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亏,所以都很任性、冲动。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怕他们会沉不住气。”
“我确实不放心,所以我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他们了,不论发生什么事,至少可以让他们安全回家。”斐索托说,“但是,赛莉,我是不会让你去的,你也一样任性、冲动、沉不住气。”
“陛下,你先听说我嘛!”我说,“今天晚上,当我听到有人威胁茉莉时,就回想起那年我在旅店遇到马塞洛的一刻,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在透过血石指引我做什么。我觉得这次我也一定能帮上忙。”
“不行,赛莉,你是维伦西亚的公主,你去利维亚只会比茉莉更危险!”萝拉说。
“谁说我一定要以公主的身份去呢?”我说,“陛下派去暗中保护的人肯定也有不同的身份吧?我可以用赛莉娅商会采购矿石的名义去。由我暗中调查,应该可以搞清楚利维亚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去一个暑假,暑假到了我一定回来。”
斐索托盯着我脖子挂坠上的血石沉思了良久,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一,距离考试还有四天,是备考冲刺阶段。理学院的课难不住我,文学院的课也几乎都是死记硬背,反而是骑士学院的《箭术二》和《骑术二》对我来说是相当的挑战。《骑术二》考试的时候,我摘掉了脖子上的血石,借了茉莉的北风,算是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最后剩下了《箭术二》。
箭术考试的内容是三十步距离打靶,允许学生用自己的弓或者弩。但果不其然,老师看到了我的枪,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这是一门骑士的考试,使用的应该是可以杀敌的兵器,而不是玩具。”
“但这不是玩具,是我亲自设计的武器,威力十分巨大的。”
“这东西上面还镶嵌着魔石呢,魔法是不能被允许用来打靶的。”
“可是魔法只是用来推动子弹的,这样的子弹。”我拿出一枚子弹,给老师仔细解释着“雷霆”的工作原理。也许是因为老师受不了了我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允许了我使用“雷霆”参加考试,但我被安排在所有考生的最后一个。
“轮到你了,殿下,准备好了吗?”看到考场上只剩下寥寥几人还没有离开,老师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准备好了!”我信心满满地回答。
“三十步靶,射十次。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我用肩膀顶住枪托,拉动枪栓上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瞄准箭靶,果断地扣动扳机。
“轰!!!”
仅仅用了一发,我就依靠科技的力量,成为了学院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