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新世界，并不是一个港口或是城市的名字，而是一大片连绵的群岛，几百个，上千个？

　　至少帝国的探险家们在发现新世界之后的一百多年里，每年都能发现几个乃至几十个新的岛屿，以至于新岛屿的命名权拍卖，已成为一项成熟的产业。

　　眼前这个庞大的港区，不过是新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它承担着新世界和各大王国港口货运量的近六成，还同时是各大王国舰队的驻泊地，信风来临的时候，每日在这里有数万磅的香料被打包装船，穿越风暴海和无风洋，运往帝国的各个港口。一年之后，船队又会带着满船的刀剑、枪炮和金钱来到这里。

　　在等待信风的时间里，除了无底洞式的囤积香料、丝绸和茶叶，也有成百上千的人口，黑人奴隶、土人奴隶、沙民战俘被运进港口，像牲口一样粗暴的洗刷干净，等待着被涂抹上香膏与精油送到拍卖行，或是直接用绳子串成一串，被批发到各种各样的工地、种植园。

　　但是这里，只是新世界的一扇大门。

　　而新世界真正的心脏“巴达维亚城”，还在十多里以外，那才是艾尔德主仆二人要去的地方。

　　刚刚走到港区的入口，二人就被一群穿着打扮各异的人围了起来。

　　“先生先生，你要坐车吗？”

　　“帝国大道，人满就走！”

　　“一条龙一条龙，宾至如归，保证满意！”

　　“注册导游，服务周到，全程陪伴，精通四国语言！”

　　虽然两人四周围满了揽客的车夫和导游，但是所有的人，都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并不敢直接伸手拉客，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仅有的，好不容易才掌握的几句尼德兰语或是罗曼语。没有去管紧张抱着包袱的富贵，艾尔德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幕，颇感亲切。

　　随便挑了一个肤色深黄，年纪不大，穿着虽然破旧但是还算整洁，看上去有几分机灵的小伙子：“导游服务，多少钱。”

　　“尊敬的先生，5斯特弗，或者30个帝国铜板一天，我会说尼德兰语、罗曼语、本地人带路绝对安全。”小伙子微微欠身。

　　艾尔德并没有回应，转了半身，向另一个看起来差不多肤色和穿着，年龄更大一点的男人投去疑问的目光。

　　“先生，聘请我需要6个斯特弗一天，或者40个帝国铜板。”男人同样微微一欠身。

　　这时在周边揽客的车夫也明白情况，开始纷纷散去，向其他离开港口的人靠拢过去。

　　艾尔德挨个询问了四五个提供导游服务的人，没有作出什么决定，打量了四周一圈，挥挥手示意富贵跟上，穿出人群，走到了更靠近路边的一个木屋门口。木屋不大，有突出的、长长的躲雨用的屋檐，里面也仅仅有几把椅子和一个脏兮兮的铁皮炉子。木屋门口站着几名穿着打扮更为得体的人，具体来说，就是在这高温高湿度的环境里，依然穿着长袖长裤和鞋子的人。

　　是的，在场的人里，除了艾尔德和这几个人，没人穿着鞋子，包括富贵。

　　眼见艾尔德走过来，站在木屋门口的几个人互相目光一阵交流，随后最年长的一位上前几步，微微欠身：“聪明的眼光，先生。”

　　经过一通并不复杂的沟通，双方愉快的达成了1银盾一天，包车费、导游和咨询介绍服务在内的协议，艾尔德让富贵掏出1个银盾交给对方，男人收下银盾，走向了马车聚集的地方，开始和车夫沟通。富贵不解的问艾尔德：“老板，我们为什么要选一个最贵的，那边明明便宜三分之二。”

　　艾尔德心不在焉的回答：“因为团还是贵的好，待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一辆虽然有些破旧但看上去得到很好保养的四轮轻便马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车厢并不封闭，有黑色的，被修补过的顶篷和竹编的，透风透气的四壁，车厢里左右两侧，各固定着一张木头长凳，拉车的马并不健壮，好在皮毛顺滑，打理的也很干净，车夫停好车，脱下帽子向二人示意一下，就下车忙碌着给马套上粪兜。男人则走过来邀请主仆二人上车。

　　“这是车夫拉瓦，他的车或许不是最新的，但肯定是这里最舒服的，商业联合会注册导游‘本’很高兴为你服务。”

　　“本，你姓什么？”

　　“先生你肯定也看到我的肤色了，我是血脉不纯之人，按照帝国和教廷的新世界法案，我们不能拥有姓氏，不过我一直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先生你叫我本就可以了。”

　　“好吧，本，我们想先去找个可以洗澡，可以住的地方，最好还能提供不错的饭食。”

　　“恕我冒昧，先生，您是否有王国或者几大联合公司签发的新世界通行证明，如果没有通行证的话，我们大概是不能居住在帝国大道的旅店的。“

　　艾尔德和富贵面面相觑，没人和他们提过这个事情。

　　看出了主仆二人的犹豫，本不以为意：“想必先生在困难的旅途里不小心遗失了自己的通行证明，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如果先生有一定的信心，我们可以去几个王国的办事处或者联合公司的分部补办一张。如果先生有顾虑，我们也可以去商业联合会搞到两张完全合法的通行证明，当然，这需要付出不低的价格，按照上个月的均价，大概是2盾10斯特弗一张，如果先生愿意雇佣我不低于一周，我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3盾之内拿到两张。”

　　坐在并排的艾尔德撇过头，瞅了瞅富贵，朝对面本的位置努了努嘴角“瞅瞅，懂了吗”。

　　“不知道你听说过奥利维拉·范德斯特伦这个名字吗？”艾尔德试探的问了一句。

　　“如果您说的是尼德兰王国那位环游世界的范德斯特伦船长的话，我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最近几年的时间，都在为联合公司服务，在东方和更远的地方开拓新的航线和业务。”

　　“很好，我叫艾尔德·范德斯特伦，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先去补办一张身份证明了。”

　　“噢，这可真是荣幸，先生，我为之前因为您和您的仆人糟糕的形象而怠慢感到抱歉，不知道您的父亲是否和您一起返回了新世界？”

　　“额，这个啊，他在这里。”艾尔德拉开包袱，拿出了坛子。1

　　......

　　随着马车不紧不慢的朝十几里外的巴达维亚进发，艾尔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本聊着天，富贵则竖起耳朵听的非常入神。

　　巴达维亚城，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要塞，它坐落在离港口最近的河流之上，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河从要塞中穿流而过，要塞的后门往北连接着通往港区的马路，而马路两侧，不仅驻扎了很多个军营，还有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座的小型塔楼充作岗哨。马路两侧的树林，也被砍伐出上百米宽的开阔地，从泛着黑色的土壤来看，还被彻底的焚烧过。

　　要塞长宽都接近五六百米，这巨大的面积使得要塞无法修筑成最坚固的棱堡样式，而是仿照着东方城市和城堡的样子，修了巨大的城墙、护城河和箭垛、塔楼。而整个要塞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田字型路网，沿着城墙的地方，没有房子和设施，是一条环绕一周的道路，由泥土和沙壤压实修成的道路，这是这个城市主要的货运和下层人口行动的路线，要塞的中央则是交叉而成的十字道路，不仅由石板铺就，甚至还区分了人行道与车行道，道路两侧还有精致的花坛，相交之处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在官方的口径里，这两条路统称为帝国大道，而在本地居民的口中，则进一步的细分成了“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和北大街。”

　　按照本的介绍，要塞刚刚建立的时候，所有的奴隶、罪民、异族人都不允许进入帝国大道，踏上帝国大道被巡逻士兵抓住，会直接拉到城外砍伐一年的森林和雨林，而大部分人都活不过四个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塞里的帝国人越来越多，各大王国和机构都在这里建起了房子，显然老爷们也需要更多地仆人和工人，所以逐渐放宽了要求，为帝国服务的各种职业，不管是什么种族，只要每年缴纳五十个帝国铜币，就可以领取一枚通行徽记，踏入帝国大道。不过如果被巡逻队逮住你的马匹在帝国大道拉屎，不仅会被处罚五十个帝国铜币，还会让马匹的主人把马粪吃回去。最后这一点得到了车夫拉瓦的附议：“那玩意吃起来其实没那么恶心。”

　　半个多小时过后，艾尔德终于看到了这新世界的心脏‘巴达维亚要塞’，要塞的城墙并不高，只有约莫七八米的高度，但是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和炮口，显示了这个地方曾经并不太平的历史。

　　随着马车顺利经过执勤的士兵检查，进入了要塞，行驶在差不多十米宽的北大街上，主仆二人才真真切切的有了一种回归人类文明世界的感觉。街道的两侧整齐的排列着一栋栋建筑，越靠近城门，建筑风格就越简约，越往里，建筑风格就逐渐开始华丽起来，有门口整齐树立着罗马柱的，有带着尖顶的，有带着半圆型露台的，无一例外的是，每栋建筑上都飘扬着帝国的双头鹰旗和象征永恒教会的圣三角旗。

　　街道上出人意料的是，行人并不多，可能是酷热的天气，让大家都不愿意出现在街道上，而是躲在屋内享受着赤身裸体的快乐，这或许也是身份带来的苦恼之一吧。

　　马车一路来到了西大街，这里是六大王国馆驿的聚集区，正如理论上最安全的北大街是帝国直属机构和贵族的所在地，东大街是教会的地盘，南大街是各大机构的驻地，泾渭分明。

　　在一栋飘扬着尼德兰王国旗帜的三层楼面前，马车停下了脚步。

　　“先生，这里就是尼德兰王国驻新世界领事馆，您只需要和您的仆人进去，表明来意，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内就能拿到新的通行证明了，我和马车将在门口等待您。”

　　按照本的指点，艾尔德和富贵尽管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甚至现在还撒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推开尼德兰领事馆的大门，走了进去。

　　“噢，老天，这是哪里来的咸鱼佬。”一名在大厅里脱掉了外套、马甲和丝袜，甚至衬衫大开着，露出令人羡慕的棕色胸毛的男人，看见两人这么贸贸然的走了进来，从一把椅子上蹦起来，惊呼道。

　　“先生你好，请问，办理新世界通行证明需要找哪位先生办理。”

　　“通行证明？你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尔德·范德斯特伦，这是我的仆人，瑞奇·马宁。”

　　“艾尔德...艾尔德...范德斯特伦...等我想想...对了！就是领事大人经常提到的那个范德斯特伦！”

　　男人一阵苦思后惊呼起来，随即一溜烟朝着楼梯上跑掉了...掉了...隐隐约约，从楼上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唤：“领事大人，领事大人，范德斯特伦家的人回来了，您的病有救了！”

　　艾尔德再一次和富贵四眼懵逼，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个被一堆丝绸包裹成一团，起码一百多公斤的胖子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一滚而下，咚咚咚的脚步回音，在大厅里来回激荡。

　　“噢我的挚友奥利维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这几年有多么盼望这一天吗？......？你是谁，奥利维拉在哪？”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艾尔德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阵尴尬过后，艾尔德讪讪的打开手中的包袱，再一次掏出了那个小坛子：“如果您说的是我的父亲，奥利维拉·范德斯特伦的话，他在这里。”

　　胖领事：“？？？。”

　　你他妈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