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白光炽亮,电闪雷鸣,郑氘再次进入龙氚世界。
这次更加艰难,他不得不走到了吃芥末和嚼生米这一步,扯出世界位差强行穿越。
踩着黄金滩的乱石前行,脚下踉跄差点摔倒,然后听到了漓的低呼声。
顾不得郑氘身上还跳动着电弧,她就要过来扶郑氘,还好被郑氘喝止了。
“时间……”
郑氘努力稳定状态,他回到地球世界准备工具和资料,加上发动天魔解味大法,总共花了十五分钟。1
漓都没掏出计时器,直接说:“一年一个月零两天。”4
郑氘脑子有些转不动了,只好用手机算。1
一比三万八千……
很好,时差拉回来了一些。
他勉强走到漓身边,抱住漓……吸。
漓很安静很放松,即便一个个侍女奔过来,她也毫无反应,乖巧得像郑氘曾经养过的那只三花猫。
侍女们并没大惊小怪大呼小叫,都很安静的守在一旁。
吸够了漓,状态稳定住了,郑氘说声“走”,带着漓出了洞穴。
龙台所在的山顶上,郑氘极目远望。8
晴空万里,碧绿连天,河流蜿蜒,道路笔直。
看起来很正常,上次穿越时的危急时刻似乎已经成为过去。
郑氘却知道现在只是风暴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一比三万八的时差说明了一切,他第一次穿越而来的时差也不过一比三万两千。
“龙神上次走后,雨就停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漓说:“我们还是按照龙神的指示,征收附近部族的粮食,驱策他们挖南渠。”
郑氘看到了,一条沟渠自氚城的外城壕沟向南延伸,大概有四五公里长。4
按照郑氘制定的方位,氚人把它叫南渠。
仅仅一年多就挖了这么长,他们还真是拼命,当然现在是拼别人的命了。1
更远处密密麻麻有如蚁群的民众排成长线,扬起隐约烟尘,再花上几年就能挖到南面山峦下的谷地。
“你们的族长呢?”
郑氘没看到族长上山来见他,有些诧异的问。
漓的神色变得黯然:“阿爸半年前征讨拒绝服从的部族,受了重伤,两个月前死了。现在的族长是我哥哥,他正在追捕逃亡者。”
郑氘欲言又止,他不需要……或者说不能道歉。
不过他还是能做点什么。
从背包里取出消炎药和碘伏之类的药物,递给漓:“如果你哥哥或者其他重要的人受了外伤,就用这些药,具体的用法我教过你。不过只限五年内,五年后就不能用了。”4
接着又取出无人机,戴上眼镜,操纵无人机升空。
漓瞪大眼睛看着“怪鸟”嗡嗡飞起,再看着它绕着山顶转圈,一圈圈转着,圈子越转越大。
在郑氘的飞行眼镜里,以氚山为中心,整片原野的三维地形模型正在急速成型。
以前觉得无人机在异界没用,那是没有需求,现在用得上了。
他要帮氚人应对洪灾,就得给氚人设计一套可以化解水患的水利工程,第一步是创建三维地理模型。
没有专业测绘工具,也没时间跑去现场做勘察,用无人机的视觉扫描建模功能就能解决问题。只靠摄像头得来的模型并不精确,不过他又不是在地球世界做工程,不需要那么高的精度,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十来分钟后无人机完成扫描,建好了模型。把数据同步到手机里,启动广智的手机版本。郑氘让广智基于这个模型,运用灌江堰的原理设计水利工程。
广智不是水利专家,郑氘回去后下载了水利工程的数据库和算法库喂给广智,现在它是半个专家了,水平至少赶得上在读研究生。
“嗯,用户要我基于现实地理环境和灌江堰的设计原理,为他虚构的穿越小说设计一套水利系统……”
哪怕置身异界,广智依旧嘴硬。
当然这只是叠甲而已,接着它就勤勤恳恳干活。花了五分钟用了百分之二十电量,按照郑氘要求的格式,画出了一套设计图。
“在那个地方,就是三条河流汇聚的位置,往前面一点……”
郑氘指着北面远处对漓说:“修筑堤坝,怎么修等会回去我跟你说。”
漓问:“挖好这条沟渠还不够吗?天气变好了,很多人……还有一些长老都说不必挖沟了。他们觉得氚人做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很多部族,继续做下去的话,原野上所有人都会把氚人看作敌人。”
郑氘说:“现在天气好了,以后又变坏了呢?难道不该做点什么防患于未然吗?1
漓低低叹气:“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得太远,凡人都是这样,只记得花儿盛开时的美丽。”
郑氘有些意外,看看漓才醒悟她已经快二十岁了,成熟了许多。
“告诉他们这是龙神的指示……”1
他说:“这都不够吗?”
漓沉默片刻才说:“龙神……你没有现身,没有亲口对他们说,而且……”
郑氘笑道:“而且他们不像你们,在上百年前就见到了我,未必相信我就是龙神。”8
漓点头,抬头看看郑氘又赶紧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1
或许是在审视,对比第一次见到郑氘时,跟现在有多大差别。
那还真没多少差别,地球世界才过去了三十五分钟。
“让司书把过去我的每次……降临都写出来,画出来,刻在石碑上。”
话归正题,郑氘吩咐:“在氚城的城门和广场,在挖掘沟渠和修筑堤坝的工地,在道路的路口竖起这样的石碑。告诉每一个人,龙神是谁,做了什么。告诉他们,所有人都是龙神的后裔,不听从龙神的指示,龙神就会惩罚他。”
漓手腕如飞,握着铜锥在木片上刻写记录。
记下来后她又问:“这样他们就会相信了吗?”
郑氘摇头说:“只会有一部分人,地位越高的人越不信。”
漓哦了声没说话,看她眉头紧皱冥思苦想的样子,像是要自己想出解决办法。
摸摸她的头,郑氘说:“光靠这个说服不了所有人,所以还得靠武器。”
漓看看他欲言又止,郑氘点头:“我知道,武器也说服不了所有人,最关键的是粮食。”
天气虽然好转了,粮食却不能马上变出来。
要维持这么多人脱产做工程,就得有足够的存粮。
上代族长日思夜想,就想着存下够千人吃半年的粮食,好出兵扫荡野人和荒民。
现在挖掘沟渠的劳力就不止千人了,这两年又遭了灾害,必须外出抢粮才能不饿死人。还要修筑工程量更大的水利设施,没有足够的粮食根本不可能。
他想到了这点,这次穿越不仅带了无人机,还带了其他东西,拼尽全力才穿进来。
回到洞穴,侍女们把他带来的东西搬出黄金滩。
这是一大袋五十斤饲料原粮,其实就是陈年玉米。
早年地球世界的玉米都是转基因的,没办法当种子用。不过随着基因编辑技术的成熟和粮食工厂的普及,异界粮仓也纷纷出现,玉米这种随处都能种的杂粮不再受技术和产业限制,可以当做种子继续种。哪怕是陈年玉米,也有相当的发芽率。
“在山上开辟梯田,把这些种下去,具体怎么种……”
郑氘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板子,打开后就是海报大小的平板电脑。
开机后连接手机,把广智画的设计图传到平板上。接着是存在手机里的玉米种植教程,还有广智分身……也就是只有翻译功能的AI。再加上必备的功能软件,这块平板电脑就能在龙氚世界用了。
漓在旁边两眼瞪得溜圆,郑氘拿出的这个“神器”竟然能显示画面,还能不断变换。画面甚至都是动的,让她深受震撼,郑氘招呼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郑氘说:“这个给你,你把里面的设计图和教程复刻出来,让其他人复刻更多份……”
最初发现这里还是上古时代,即便环境近似地球,电子设备可以正常使用,郑氘也没想过把电子设备留下来。设备老化和电池问题只是次要的,主要是教原始人用这些玩意太麻烦。不过现在氚人学会了文字,漓更是跟自己沟通流畅,用电子设备能省很多事。
有太阳能板不必担心电量问题,至于老化问题……这个时代所谓的“电子设备”不过是习惯用语,电脑和手机早就是光子芯片,计算能力和耐用程度比电子芯片提升了一个数量级,稳定运行几十年是基本标准。
郑氘带来的平板电脑是他读大学时买的廉价货,全新售价不到两百块,买二手货的话也就五六十块。太阳能板也不值钱,在地球世界属于随用随扔的消耗品。
“这个给我?”
漓难以置信:“真的……给我?”
郑氘点头:“给你了,哦,还有……”
他又掏出一部手机,这是备用机,百来块钱的低端货色,“这个也是你的,可以拍照片录视频……嗯,等会教你怎么用。”
漓的眼睛转起了圈:“也是我的?”
郑氘笑道:“都是你的,加上计时器,三件套齐全了。”
手机、手表、电脑,地球世界旧时代大学生三件套,说这个的时候郑氘还暗暗脸红,没见过这么敷衍凑合的。
见漓还在发晕,他换上认真的语气:“这些是你的工具,别忘了你是给我干活的漓。”
漓的眼神顿时清澈了,鸡啄米般的点头应是。
这个漓不算太聪明,比创造氚文的氚漓差了不少。不过平板电脑、手机、太阳能电池板之类的使用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郑氘教了个把小时,就能熟练开关机、启动程序和充电。等到学习用手机拍照片录视频,跟平板电脑互传资料时,更是本性爆发一点就通。
当她比着剪刀手完成自拍时,开心的笑容让郑氘想到了在大学谈的女朋友。
笑容都是那么甜那么纯。
不过……女朋友已经是过去时,郑氘觉得还是异界的姑娘可爱。
世界位差再度蔓延,即便是跟漓靠在一起,被漓身上的花香体香罩住也无法阻挡,郑氘已经在龙氚世界呆了三个多小时。
他暗暗叹气,回去后没办法很快再来了。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漓。
他起身说:“我要走了。”
漓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郑氘接着说:“我在想是不是先给你取好名字。”
漓猛然抬头,很坚定的说:“我不要,每个漓要到死后才能有自己的名字。”
郑氘默默看着她,然后伸展双臂,紧紧抱住。
他要牢牢记住她的味道。
“好好活下去……”
最后他留下的话是:“活得越久越好。”
雷鸣电闪,白光绽放,黄金滩深处,郑氘带着脚下一圈石头消失。
漓呆呆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呆了许久才猛然醒悟,抬起手机。
“还好还好……”
只是后半段没对准地方,前半段龙神是如何消失的,都拍下来了。
“谁还不信龙神,就让他看视频,呼呼……”
漓得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