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灾龙灾龙!1
你曾是沙漠的仲裁者,
用闪电将律法刻进砂岩,
如今角冠却缠满蛛网,
那些被你审判的亡灵,
正用那干涸的喉管复诵着你的敕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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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占据着人类自古存留的三大幻想之中的重要地位,他们用科技与魔法,不间断地尝试着,尝试窃取自然的伟力,尝试凌驾在天性的封锁之上,不断地总结经验,不断的付出姓命与脑力,才能在长时间的积累之中获得钢铁与奥能的翅膀。2
但龙不会,龙是带着鳞片的鸟,是生着羽翼的猫,是世界的幻想之中诞生的魔法生物。
本身只能滑翔的翼膜在沉睡生长之后,于弥散的天光之间变得坚韧,而原本带着不舍挽留的大地也失去了束缚的权力。
风不再是阻力,而是托举他的无形之手,翅膀的弧度调整到最精确的角度,魔力在鳞片之下流淌,减轻躯体的负担,让每一次振翅都带着初学者的莽撞与那古老本能的优雅,休戈开始爬升,起初缓慢,接着越来越快,直到苍黑色的地面与新绿的松林变成色块,而云层近在咫尺。
芙芙从鳞隙里探出头来,作为精类,作为元素生物,她天生具有着悬浮的能力,可她也从未到达过如此惊人的高度,一直以来在冰川与雪原上行走的她头一次直观地明白了“龙是属于天空的生物”这句话的含义。
或许可以归结为龙神的赐予,又或是自然选择的偏爱,龙的翼展囊括了大地各处,蔓延到了大海深处与高山之巅,幽暗地域与熔岩流淌的地心也会有这些不惧阴暗与酷热的生物栖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觉醒的飞行能力与施法天赋则让他们的爪牙遍布天空与某些用魔法隐匿起来的角落。
休戈兴奋地嘶叫起来,这是纯粹的,属于野性的喜悦,同时满足了理性方面的一点符合推测的赞许。随即他有沉浸在了那更大层面的解脱之中。1
他盘旋,俯冲,甚至尝试了翻滚,这样鲁莽的行为差点让他撞上树冠,休戈的飞行轨迹毫无章法,像是一团被狂风卷动的绒雪,充满了生命最原始的张扬。
成年巨龙的飞行是计算过的统治,是精准的狩猎,是威严的巡视,但幼龙的飞行是庆典,他们会第一次真正理解自己是什么——不是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异兽,而是天空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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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个可怜人面前,翅膀就成了夺取生命的利剑,就成了阻隔精研的天堑。
密林之中,一颗高大的松树之下。
“雪鸮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露露耶那浑浑噩噩的大脑此刻再也无暇将宝贵的算计放到什么对儿时美梦的幻想之中去了,面前的危局已经切实威胁到了她到底能不能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露露耶身上的狼皮袍子已经被啄出了好几个破洞,粗糙荨麻布织造的内衬也被探出的利爪撕扯出了一个个交错的裂口,露出娇嫩的肌肤和流淌着鲜血的伤口。
雪鸮只是一般存活在山林之中的游猎者,细小尖锐的鸟喙和比之一般鸟类更大更有力的脚爪捕食雪兔或者是找不到地洞的旅鼠,仅仅只是栖息在雪线之下的峭壁或者是针叶林的边缘,厚实的灰白色羽毛和埋藏之下的脂肪层能够让它们抵御严寒,锐利的鹰眼也能让他们在暴风雪之中不会迷失方向。1
可这样的雪鸮对于人而言不过是会偷盗战利品的小贼罢了,也许还能运用智慧驯服这些小巧的猎手当做信使,总而言之并不危险。
可雪鸮王就是在冻原之上难得一见的灾难了。
它不是普通雪鸮的放大版本,而是藉由冰川魔力孕育的大型掠食者,浑身纯白的鹰羽能让它们在冰川之间纵横无形,自永不消散的暴风雪中降生以来,羽翼就裹挟着寒冰的冷气与亡魂的尖啸。1
乌尔格曾在她和库库奇幼时为他们讲述那些古老的传说,随着噼啪作响的火堆和母亲织布的吱呀声,他们会很沉浸地观看用戏法做出来的幻雾。
可面前的雪鸮王和记忆里那个单薄的幻象影子是一点都对不上。
传说它们是雪崩与冰裂的信使,会积极地在冰川和雪原上清理所有“不配存活于严寒之地”的生物,为那些妄图找寻前人遗物的冒险者献上肝胆俱裂的祝福,也为自己那冰晶铸造的巢穴添上新的战利品。
露露耶本来正在和密林之中残留的一点寒冬余韵交流,她马上就能彻底掌握元素武器的运用,将粗糙的元素运用技法变更成为能够在近处对敌的刀剑与斧刃。
可这悄无声息就降下的寒霜与雾霭,带来了这雪山深处盘桓的王者,与头顶视野盲区扑下的尖喙则瞬间将她的脊背划出了再难止住流血的伤口。
“元素的精魄啊,我请求你。”
再度躲过那恍如连绵不绝的流水般的扑击以及时不时探来啄打的利喙,露露耶一个翻滚,逃离了那个被雪鸮王一直驱赶向的角落,她无法容忍自己被这个冰川来的亡魂般的猎手戏谑般的杀死。
随后为自己再次附上一层剔透的冰霜盔甲,把自己从猎人的陷阱中救出和暴露在广大宽阔的空地来面对能够飞行的猛禽,难以论说到底哪个会更加明智,只能寄希望于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与临死前拼死一搏的觉悟。
看着雪鸮王那一对宛如两片薄薄的冰刃般的菱形瞳孔,露露耶只觉得那从靴子里浸没脚踝的冰冷再度往上蔓延了些许。
那简直不是生物的眼睛,一点点地丈量着血肉是否丰胰,骨骼是否坚硬,还有该从哪里开始撕碎肉体。1
露露耶不由得陷入了矛盾之中,跑,妄图用双脚跑过那将近两米翅展的双翼简直是在和魔鬼做慈善,打,估计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爪子剖开胸腹,肠子都要直直地淌到这泥泞湿润的大地上。
但是剧烈的炸响打断了她那绝境之中的思索,随后她看到了一只?
鸟?更大的鸟?四足的鸟?
比雪鸮王更大的白色身躯就这么从出现了,仿佛从高空坠落般的,直接将刚刚在她面前展现着死亡般寒冷的猎手从树杈上摁进了泥地里。7
在露露耶看到那比枭熊还要可怕的血红色眼眸之前,她先听到了几乎不敢相信的通用语,沙哑的,就像是寒风中摇曳的帐篷支架一样。
“人?”